林方家冰箱里的鲱鱼罐头

🐟
垃圾场厂长

【菊展】1013(上)

老菊x展越

(不知为何这个弹幕一片叫好的CP我没找到一篇粮。)

OOC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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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其实这世上任何的巧合都可以视作一种缘分。

只要你足够重视它。

“把刀收起来,回去。”王老菊嚼着一个已经有点干了的馒头,上下牙齿一碰,细面在嘴里碎成了难以下咽的粉渣。如今约莫有几百号人在他手下讨生活,如此规模的营生,可他还是舍不得扔了这半个馒头。

北方的干粮总是糙得扎他南方人的嘴,干掉的细面馒头也比边塞的风沙温柔。

“……我要去报仇。”

“你报个屁的仇。”

说出来的话可一点也不温柔了,王老菊向来是这样的。

想要越过边境去北方报仇的人,他见得太多了。有时是在他开的酒肆里,临行前给自己壮胆。有时也是在他开的窑子里,可能是自觉自己一去不复返,干脆过来爽一把再走人的。这些个人五人六的最后都没了声息,北方没传来任何惊险传奇的逸闻,曾经那些家仇国恨也都成了风沙里的低吟,连听也没人听。

这不是去送死么。王老菊看向这些人的眼神越来越冰冷。

挠挠头,继续做自己的生意就是了,家大业大,自己有什么可替他们愁的。

但只买了一个饼、打了一壶水,就一声不响要出走的,眼下这倒是头一遭碰上。

一时间也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,老菊过去就把那人从马上拽下来了。

碎沙地和他的脚之间隔着一个人的手臂,明晃晃的刀落在一旁,那刃是新磨过的,刀光利得能割碎视线。

老菊撇开一双戏谑的眼,把剩下的馒头掰了一半塞进对方手里,问道:“你有名字吗?”

“……我叫展越。”

 

2.

展越的父母是死于景德元年的宋辽战争中的。

“……那时候我大概,十岁……十一岁吧。”

万里无云,日头烈得很,在这儿能下一场雨都是稀罕。王老菊开窗望了望屋外,又看了看展越干巴巴的嘴唇,也觉得口渴了。茶壶里剩的水正正好好够两杯,一人一杯。

王老菊喜欢这种正正好好的感觉。

“其实我家在江南。我是华亭县人,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。”王老菊没有接展越的话,但是展越听得很认真,“那儿和这里完全不一样。人们在那儿不仅种田,还会打渔,尤其是那个海鱼,当年吃得我要吐,现在倒是在梦里能活活馋醒。那里比这儿繁华很多,雨水也多,一到雨季的时候,空气中也都是一汪一汪的水。”

展越听得有点出神,他从来没去过南方,自从流离失所之后,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北方的契丹看着了。他眨眨眼,王老菊看他有趣,就在空气中随手一抓,凑到他跟前再松开,说:“喏,在我家乡,随手就可以给你掬一捧水的。”

“真……真的吗?”

还真信了。

王老菊心下好笑,他猜展越应该绝对没过二十岁。

但他还是配合着眨眨眼,回答道:“真的。”

两杯水解不了渴,王老菊命人去新添点水进屋。这屋子是给展越临时住的,当王老菊把展越扯下马的时候,他就知道自己下手着急了,于是就看着展越生生地从马上摔了下来。

背上摔青了一大片,展越说没事,但王老菊本着残存的那点责任心,还是把人留下来好好照看了。

毕竟是被他弄伤的。

“行了,你好好养伤。我家大业大,还能亏待你了不成?等你养好伤,说不定以后能和我一起去南方看看。”

“那个……”老菊推开门要离开时,展越突然出声了,“其实……其实我不记得自己几岁了。”

“我记不清了。”

王老菊看了他一眼,也没说什么,就出门了。

 

3.

在边塞做生意,总归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认识上。

“这两个人这么瘦,你也敢收我十斗米,你知不知道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啊?”王老菊嘴一咧,笑得一脸满不在乎,却是锱铢必较。钱袋子捂得死死的,任那人贩子谈价,可他只用自己想要的价格做买卖。

这块地方是王老菊自己的,像是个假模假样的小营寨。如果哪里起了战事,还能遇上逃兵和流民,虽然他们身上通常也带不了什么好货,但有总比没有要好。一来二去,别人不知道的却还真以为这是个边境的马市呢。

有将近半个月没下雨了,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天上的云,却也没个结果。营寨中的两口井都没枯,可人们还是活的不安稳。

这样的日子展越原本就该是习惯了的。

没有父母,也失了亲族,流亡的日子里只有满天满地的风沙,从来都是干涸的。

但现在他也和营寨中的人们一样,眼巴巴地望着天空。

他揉了揉被风沙吹得有些发痒的眼角,牵动了背上还有些疼痛的淤伤,听见了不远处在和王老菊讨价还价的人贩子。

人贩子似是急了,没好气地甩了袖子叫道:“做买卖是两边的事儿,您这不是耍性子坏规矩吗!”他话一出口,两个瘦巴巴的孩子当即“扑通”一跪,哭天抢地地抱着王老菊的腿就求着他买了自己。

哭声引来了一些人的注意力,但很快便随风而逝了。

“你这不也是在坏规矩吗?做生意就做生意,让人哭什么,赶紧起开,不然就别卖了。”王老菊最讨厌应付眼泪,“最坏也不过是世上再多两具尸体,和我有什么关系。这地方命是最贱的,我能买就不错了,最多三斗米,爱卖不卖。”

从南方新来了一批好茶,管事的工头喊了一嗓子,四五个人就围上来开始分拣。展越留神听了听,却尽是些他从未听过的南方地名。

“什么时候下雨哦……”工头从茶堆里直起腰,展越就跟着也抬头看了看天。

但还是有哪里是不一样的。展越想。

毕竟自己也并没有真的在期盼什么。

 

4.

其实展越是个极不爱说话的人。孤独的成长造就了他沉默不发的性格,身上总归有些生人勿近的气势。

但这些在王老菊眼里却全然是另一幅模样。

“诶,你一点也不像一个刺客啊。你杀过人没有啊?”

“当、当然杀过。”

回答得磕磕巴巴的。

倒不是王老菊不信展越真的杀过人。像他这种在边境做生意的人,黑的白的谁没见过,况且他自己也是黑吃黑成性,真要动手火拼起来,手下死个十几二十人那都是常有的事。

谁也不比谁干净,所以也不用装什么正百八经。

可展越就也太干净了点,那双眼睛眨巴两下,王老菊都觉得渴,想喝水。

水灵灵的,像泉眼,清得不行。

“你看上去连小动物都没杀过。”王老菊嗤笑。展越急了,眉头一皱反驳道:“杀过的!我、我杀过兔子……我会做烤兔子……”

换来王老菊一阵放肆的狂笑。

他大概是觉得展越纯粹得可爱,伸手揉上了展越的脑袋。王老菊长得高,展越还比他矮上半个头,因此老菊揉起来感觉展越格外地顺从。

跟收了条狗似的。

展越的伤好了,住进了一间营寨粮仓旁的空屋子里住着。

“要是没事就帮忙看看粮仓,或者干点别的什么,你自己看着办。”

紧跟着就淋淋漓漓地下了两天雨,眼看就要秋收,大家伙都着实高兴了一把。农田离营寨有两三里远,这是当年王老菊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,起初几十口佃户任劳任怨地垦荒,发展到现在不仅能养活自己人,甚至也能做上粮食交易的买卖了。

这都是好事,下雨更是好事,好上加好。

于是展越也跟着高兴,虽说他也从没期待过什么。

 

5.

王老菊和展越的关系是肉眼可见的好。

虽然究其缘由,大家也不明就里。吃饭时,总也有那么几个闲不住的,老往工头身边凑。工头能在王老菊身边说上话,知道的也总归比他们这些干贱活儿的多。

“我哪知道。”工头一句话就把他们打法了。

但也是老实话,确实是不知道。

展越就是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孩儿,然后就开始在王老菊身边晃悠了。他连话都不怎么多,碰见人都回避着眼神不和人交流。

他们这些边民也多少懂点这种感觉,估摸着也是个可怜的孩子。

可怜归可怜,大家多半也是活得自顾不暇,塞给展越半个馒头这种事,除了王老菊,真的没有第二个人会去做了。

而这事儿展越一辈子都会记得。

自从父母亡于战事后,展越的东西从来都是抢来的,没有人给过他什么。

“得了,这孩子皮包骨头,根本不值这个价。这三个孩子你全卖给我还差不多,不然你就带着他们一道饿死吧。”

谈成之后,展越忙不迭地把那三个孩子从人贩子手里牵了过来。

“没事了。”展越安抚他们。

王老菊看了他一会儿,没说什么,就把目光投向那三个孩子,道:“营寨的南门有一间通铺,你们看看还有没有空位。把自己收拾一下,去找个工头干活,我们这儿不养闲人的。”

通铺的空位还有很多,展越又带着他们找到了工头。一个多月的光景下来,展越对这里也轻车熟路了起来。

日入时,展越回了自己住处。比起看管粮仓,展越更愿意给王老菊跑腿,就好像真的在报恩似的。

“回来啦,”王老菊在低头清点着粮仓,今天新进了一大批货,他放心不下,亲自跑过来点验,“你明天搬我旁边那屋来住吧。”

倒也没抬头看展越是什么反应。

“好。”

 

6.

边塞这种地方,说大是真大,说小也挺小。方圆几百里,做生意的只有王老菊一个成气候的营寨。也没人说得清王老菊有没有用手段,但他确实容不得别人来和自己分食一杯羹。

这就导致了和王老菊谈生意,注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。

人贩子的生意尤其不好做,王老菊往往会把价格谈到预期的二成都不到。弄得他“黑心商人”这个名号传得尤其广。

但是王老菊不在乎,生意照做不误。

展越在他手下跑腿跑得很娴熟,有时候一些工头有些嫉妒他,说你怎么短短时间里就变得像我们寨主的亲信似的。

这种事展越也不好回答,他挠挠头,回答了一句“还好吧”,就从话题下溜走了。

天气猛地热了一阵,又开始转凉。两三里外的佃农开始陆陆续续向寨里运粮了,老菊的佃租很高,但总比流离失所好。

恰逢中秋,王老菊让手下人备了些酒肉,还遣人去给佃农也分了酒食过节。展越只在儿时过过中秋,他还小,家里不让喝酒,于是他就捧着茶杯坐在那儿喝下一碗又一碗。等到皓月当空的当口,全家才来到早已摆好的祭台前拜月,他也有模有样地跪下祈愿,学着父亲说着万事顺遂,家国平安。

没有一个实现的。

“想什么呢?”是老菊过来了,一手挂上展越的肩膀,另一手端着碗羹汤,边问边喝了一口,“味道不错。”

不知道从何时起,展越就习惯王老菊的这种看似亲密的举动了。他动动肩膀,却是让老菊挂得更舒服了。

 

7.

其实营寨里聚着的都是妻离子散,居无定所的流民,在王老菊手下干活才让他们终于不用到处漂泊。

这样的生活听着就苦,中秋更加是悲从中来。

但这样的人生还能苦到哪里去呢?不如安心好好过节,耍个通宵,也算是对得起自己。

那晚天气很好,天上一片云也没有,明晃晃的皓月慢慢升起。王老菊突然来了情调,命人把寨中的火把熄灭几根。

“反正你们这帮贱民喝醉了也看不清,把火把撞翻还可能烧了我的寨子。”王老菊坐北朝南,两杯酒下肚,喉咙和脑袋都暖呼呼的。他没忘了展越是个死脑筋,朝人招呼了好几通,才终于揽着展越让他也坐下喝喝酒。

“这是……”中秋的印象在展越脑海中已经很模糊了,眼前摆着的酒食他认不全,抬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王老菊。

怎么那么傻呢。

王老菊想。

该是灭了火把让月光洗洗,傻气都被洗得单纯可爱了些。

“甜心糕,”王老菊直起懒散在座椅上的身子,伸手端了一盘放到展越跟前,“不嫌弃可以吃。这东西是我以前还在家的时候才偶尔有吃到的。大户人家做了许多,分给孩子吃,抢到就赚到,我年年抢,年年吃。”说着王老菊笑起来,用手指捻起一块形状破碎的糕点放在眼前瞅了瞅。

展越也从小碟中捡起一块往嘴里放,王老菊目光紧跟上去,半晌问了句:“好吃吗。”

“好吃。”

“胡说八道,”王老菊又笑了起来,其实他是喜欢笑的,笑一笑十年少,可他这回似是真的笑得尤其开心,“这糕点当初我年年吃,可年年吃,年年不会做。这味道和我当初品到的味道差远了……什么时候有时间了,该是中秋回家看看了。到时候带你一起,你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甜心糕了。”

对于习惯了流浪的人来说,自己突然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别人的人生计划,真是一件极其陌生的事情了。

为什么会想着带上自己呢。展越低头嚼着甜心糕。

“抬头看看月亮啊,我还特意让人灭了火把来着……咳。”王老菊感觉自己在哄小孩儿似的,便也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展越的脑袋。

“可甜心糕确实很好吃,”展越抬起头,红着一张脸,目光清澈极了,“月亮也很好看。都很好的。”

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。

T.B.C.

有很多想写的东西没写出来,笔力有限……随便看着玩儿吧: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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